和公司的实习生暧昧了一段时间，这天我正开会。
他忽然冲进来和我说话，情急之下，忘记关麦。
糟糕，这下全公司都知道了，太社死了！！！
1
我们公司空降了一位总裁，比我还小一岁。
是集团总部董事长的小儿子，刚刚留学回来，干劲十足。
据说董事长为了他以后能更好地继承家业，打算先让他下基层历练历练。
于是把集团旗下三十多家公司做成小卡片，平铺在他面前让他随便选。
最终他下巴微微一抬，选择了我们保安服务公司。
理由是这三十多家公司里面只有我们家日常要穿制服，而他有制服情结。
虽然我不明白当总裁算哪门子的下基层，也不明白选公司怎么会如此随便。
但身为一个优秀的办公室主任，深知领导站得高看得远。
领导做的一切决策都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们这些下属要做的就是全面领会领导的意思。
贯彻落实领导的指示，以及组织全体员工用实际行动表达对领导的欢迎与爱戴之情。
于是，新总裁上任的第一天，我精心挑选了二十个长相端正的一线保安员。
穿着制服站在大楼门口夹道欢迎，争取投其所好，让新总裁一下车便感到宾至如归。
10点整，B字开头的豪车缓缓驶来，车停稳，秘书打开车门。
新总裁一米八的大长腿掷地有声，戴着墨镜西装笔挺从车里走出来。
微微昂起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睥睨在场所有人。
接下来的流程是带总裁参观大楼，于是我和总裁秘书微微一点头，便凑上前：
“总裁好，我叫尹莘莘，是……”
“嘘，”新总裁手指轻轻贴近唇边，
“女人，在这种场合贸然说话，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么？”
……
糟糕，这该死的狂拽酷炫霸总风格既视感。
我感觉自己瞬间从勾心斗角的职场文学穿越到了狗血无脑的霸总文学。
秘书轻咳一声，上前提醒道：
“总裁，这位是办公室主任，负责统筹全公司大小事务。
您刚来公司，担心您不熟悉大楼情况，想全程为您介绍来着。”
总裁微微点了一下墨镜，邪魅一笑：
“女人，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不过，我堂堂公司总裁还需要区区一个办公室主任带着介绍？
你们都回去工作吧，公司不养闲人，我自己转转。”
说罢，总裁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大楼。
“我们总裁个人风格比较浓郁，小尹主任你以后就适应了。”
秘书和我打完招呼，连忙去追赶总裁的大长腿，留下我和那二十位保安员面面相觑。
“哎，咱们这位新领导好像有点大病。”
最边上的保安员摘掉帽子，走到我身边吐槽。
他是我们公司新招的实习保安，名叫庄一涵，因为人长得好看，字也写得好看。
年轻有发展空间，于是他不仅要在我们公司大门口值勤。
平时也要在我的办公室给我打打下手，做些简单的文字工作。
庄一涵说出了我的心声，但一个优秀的办公室主任怎么可以放任员工说真话呢？
我故意严肃起来：“第一，我不叫‘哎’，我是你的‘尹主任’。
第二，我们总裁不是有病，只是个人风格比较突出。
第三，就算总裁真的有病，你一个实习生也不应该说出来.
领导是你我这样的打工人可以评头论足的吗？下次不许了。”
糟糕，我怎么也被新总裁带偏了，如此严肃的话还有一股浓浓的玛丽苏气场。
庄一涵耸了耸肩，回岗位继续看大门，我也回了办公室。
开始撰写欢迎仪式的通讯稿。
而新总裁，据说当天在大楼里迷了路，转了整整两个小时。
才找到自己的总裁办公室。
2
听秘书说，新总裁特别不喜欢我，上任第一天也是故意下我面子。
我心头一阵窃喜，在狗血偶像剧里，“初见不喜欢”、“故意针对”不都是标准的霸道总裁恋爱套路嘛。
我居然如此幸运，成了善良弱小又坚强的小白花女主角。
虽然总裁看上去脑子不太正常，但看在他又帅又有钱的份上。
高低我也得顺水推舟成为总裁夫人共同演绎一部披着职场剧外衣的浪漫甜宠剧。
5秒之内我已经畅想了数百种自己从办公室主任跃升为总裁夫人后的美好生活。
然而秘书的下一句话就把我的梦打碎。
“因为总裁认为你是董事长派来监视他的人，总裁最讨厌被监视。”
苍天啊，我这个小小的打工人，何德何能做董事长监督他宝贝儿子的间谍。
明明是因为办公室主任这个工作职责，才和总部联系最多。
每个月定时向总部汇报公司的经营情况，居然就因为这个，让总裁以为我会向董事长打小报告记录他的一举一动。
认定我是董事长派来监视他的间谍？
后来据小道消息说，总裁有个分手七年都没能忘记的前女友。
那前女友长得瘦瘦小小我见犹怜，稍不注意就会平地摔跤坐等公主抱。
和我这种穿高跟鞋如履平地加班到凌晨一点喝杯咖啡能继续肝的打工人南辕北辙。
综上所述，我这种卑微社畜，轮不上甜宠剧的女主剧本。
顶多是总裁眼中的恶毒女配，再不做点什么，被穿小鞋、排挤都算轻的，说不定会被找借口开除了。
于是为了能保住饭碗，我开始了一系列讨好总裁的作战攻略。
旁敲侧击打听总裁的口味喜好，吩咐食堂为他每日量身定制餐盒。
并亲自送到他的办公室，以显示我对总裁身体健康的关心。
抓耳挠腮每天写工作日志，梳理各个部门员工的绩效、特长、性格等情况。
毕恭毕敬给总裁汇报，以显示我为总裁鞠躬尽瘁的忠心。
在公司开设“领导风采”专栏，专门为总裁撰写人物小传。
极尽溢美之词，以显示我对总裁发自肺腑的真心。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端着餐盒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门没关严。
从外面望去，总裁正像往常一样，端着高脚杯装的红酒，站在落地窗前微抬下巴睥睨楼下风景。
“您今早学着用碎纸机的时候，连带着把独一份的校园保安项目招标的文件也给碎了。
招标失败，万一被董事长知道，会对您失望的，”
秘书正弯着腰给总裁出谋划策，
“索性把责任推到尹莘莘头上，趁着这次机会开除她得了。”
什么……
这个秘书，我还当他是我们打工人同盟，原来一肚子坏水，居然想甩锅到我头上。
前面做的所有努力不过是个笑话，我悄悄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焦躁地踱步，思考怎么不接这个锅。
“尹主任，地板烫脚啊？”
庄一涵正在办公室里学习如何做PPT，见我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居然嘲讽我。
要不顺着把这个锅甩到庄一涵头上？
反正他就是个实习生，随随便便弄丢个文件犯个错误什么的很正常……
不行不行，这想法太卑劣了。
要不坚定地为自己伸冤，然后说其实听到总裁和秘书的对话了，绝不做冤大头……
这也不行，当面摆总裁一道，最终下场仍然逃不过被开除。
要不到碎纸机里找一找碎片，学着偶像剧女主看看能不能重新把招标文件粘起来……
这更不行，我们公司碎纸机质量太好了，凡碎掉的纸张都成了粉末。
看来只能……我灵机一动，将厚厚的员工手册送到庄一涵手上：
“来，用这个狠狠打我一下！”
“……”庄一涵以为我疯了。
“算了我自己来吧。”
本以为自己打自己会下不了狠手，但大概是绝境激发了潜力。
我直接从庄一涵手里把员工手册拿回来，然后用书脊狠狠砸在自己左手上。
痛……痛到眼泪不自觉流出来。
梨花带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保持这种状态飞奔到总裁办公室，眼含热泪大义凛然道：
“总裁，我一个招标办的朋友说我们公司招标文件不见了。
这件事影响太大，为了公司的声誉，要不我来出面承担所有的责任。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一阵风吹过，我的发梢微微飘动，整个人矗立着，像是一朵倔强的小白花。
秘书瞪大了眼睛，总裁摇晃着红酒杯，眼中满是欣赏。
“小尹，你很好，”
总裁回头吩咐秘书，
“这种有担当的员工，公司不能让她受委屈。不就是一次招标，没了就没了。”
我满面感动地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以退为进，赌对了。
霸道总裁虽然自大油腻脑子有病，但从他前女友的性格来看。
他肯定天生对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异性充满保护欲。
美滋滋回办公室，告诉庄一涵不用准备校园保安业务相关审批资料了。
没想到过了大概半小时，庄一涵就扔给我一堆资料，抱着手臂说：
“丢了的招标文件，我写了个简单代码复原出来了。”
我惊讶于他怎么知道文件丢了，都忘了惊讶他怎么会写代码。
庄一涵说，看我刚刚不正常的样子，便跟着我上楼。
目睹了我在总裁面前的装模作样，上下文一联系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庄一涵吐槽：
“你们一个个的，遇到事情只会动心眼子，不会动脑子，这公司迟早要完。”
帮我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完全不在乎他的没大没小。
连忙拿着复原的招标文件去邀功。
转危为机，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位置算是坐稳了。
3
总裁顺利拿下校园保安项目后，愈发信任我，将后续工作全权交给我。
我带着庄一涵忙了整整半个月，对接好各个学校、安排好保安的值班。
采购好所有装备，终于完成前期筹备工作，只等下个月正式开展业务。
在这期间，总裁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刻也没闲着，先是把原本就厚厚的员工手册增厚了一倍。
并规定每天早上管理人员上班时间提前半小时来开早会。
又创新了一线保安员考勤制度，每隔十分钟就得到规定位置刷脸打卡。
以保证一整天充沛饱满的精神状态，最后还亲自带领全体穿制服的保安拍了个公司宣传片——
为了不影响保安们的工作，特地选了深夜他们休息的时候进行拍摄。
正想和总裁汇报校园保安业务进展，总裁却对我摆了摆手：
“这种小事我不在乎，你带上所有实习生一起来观摩宣传片。”
虽然我不懂业务怎么成了小事，宣传片怎么重要到需要所有实习生一起看。
但我还是乖乖照做，通知没有值勤任务的实习生全部到会议室开会。
此时已经临近下班，总裁坐在最前排，旁边是宣传片的剪辑工作人员。
实习生们拿着笔记本，各个聚精会神等着总裁指示。
庄一涵躲在最后一排玩手机，我没拆穿他。
“各位实习生，本次宣传片是我们公司第一次以全方位展现公司企业文化、历史变革、行业地位、业务水平的视角所作的伟大尝试。
希望所有实习生从中多多学习，共同将宣传片的成品打造出来。”
总裁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过后，便开始指导剪辑师精剪宣传片。
“这段速度放慢一点，要突出特写，特别是我眼神中的坚定。”
“押运大队的镜头要再多几秒，运钞车那么帅得全景展示。”
“人防大队这个集训转身的镜头，得卡住音乐的节拍。”
……
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了，短短三分多钟的宣传片被逐帧审阅修改了几十次。
我闭着眼睛都能背出下一秒是什么镜头。
实习生们精神逐渐出走，有的偷偷在桌子底下玩起了手机。
剪辑师揉揉快包浆了的眼睛，无语凝噎，唯有总裁依旧斗志昂扬。
“好，大家看完宣传片有什么感想？”
总裁转过身来面对实习生提问，身旁的剪辑师总算松了口气。
大部分实习生们都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面，生怕喊到自己回答问题。
卑微打工人，我的脑壳都突突的疼。
终于，坐在最前排的实习生最先举手：
“我觉得这个宣传片剪得非常好，将我们公司的底蕴展现得淋漓尽致。”
“总裁这个构思堪比国际大片。”另一个实习生也拍起了马屁。
其他人见状，纷纷开口，绞尽脑汁换着花样夸总裁做的宣传片。
生怕自己因为没说话而被总裁认为不积极。
最后，庄一涵也举了手。
我赶紧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被看见，等总裁点评完大家的感想。
终于散会，我赶紧让大家起立恭送总裁，带头热情鼓掌。
大家陆续离开时，我留下庄一涵：“你刚刚是不是想站起来唱反调？”
“我只不过想和大家一样说说内心‘真实想法’。
又没人规定真实想法必须是一样的想法，”
庄一涵啧啧嘴，
“我想说这个宣传片毫无必要，作为保安公司，核心竞争力是安全保障和性价比。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简直浪费预算。我更想说让所有实习生一起陪着剪辑宣传片的行为更加毫无必要。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就够了。
我们这些实习生来保安公司又不是为了浪费生命去学剪辑的。”
我苦笑着说：“小庄，前段时间因为一线保安员考勤方式改变的事情。
人力资源部刘部长提了点真实想法，觉得这种考勤过于苛刻且耗费大量时间去统计。
然后刘部长被以年纪大不适合高强度工作为由辞退了。
本来都快退二线的人防一大队陈队长因为觉得拍宣传片影响队员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而提出建议。
直接被调去了西北片区开拓渠道。”
“所以你刚刚是在保护我，怕我被领导炒了？”
庄一涵有点惊讶，“我们家主任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我当然是为了自己。”庄一涵是我的下属，他要是得罪总裁，我肯定会被连坐。
“在职场，对领导由着性子说真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我最后一次提醒他，字字发自肺腑，透出真理的光芒。
4
然而几天后我就被打脸了。
在职场，打工人不能由着性子说真话？得分人。
“要说怎么看待贵公司的……我觉得贵公司领导做派稍显官僚，不像年轻人。”
当面试校园保安项目运营部新员工时，听到一个面试的女生直接当着总裁的面说出这句话。
我心里默默称她为勇士，并在她的打分表上画了个×。
然而总裁却站起来鼓掌：“很好，我们公司需要的就是你这种敢说真话的人才。”
需要这样敢说真话的人才？被辞退的刘部长和被调走的陈队长估计得抱头痛哭。
坐我旁边的总裁秘书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不耻下问。
秘书小声说，这位人才姓白，就是总裁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长相清纯，眼神倔强，马尾辫蹦跶着善良，瘦瘦小小我见犹怜。
一看就是天选玛丽苏女主。
庄一涵作为这场面试的助理，负责统计每个面试者的分数。
然而刚把我的打分表收走，总裁就站了起来。
当着所有面试者的面指着他的前女友白小姐说：
“不用统计了，她就是最适合我们公司的人。”
我能感受到在场人的震惊，尤其是庄一涵，他甚至快无语到笑出来。
还好秘书先反应过来，带头鼓掌。
我在一片热烈的掌声掩护下，一把勾着庄一涵的脖子就跑了出去。
“有什么想说的对我说就好，别在不恰当的场合说不恰当的话。”
我把他按在墙边，小声说。
庄一涵脸涨得通红，我以为是自己力气使大了压到他。
便松了松，谁知那小子直接反客为主犯上作乱，转了个身把我圈在墙角。
庄一涵故意在我耳边轻声道：
“谢谢尹主任关心，我又不像总裁一样脑子不好。”
要命了，这场景，真暧昧，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和他有一腿。
虽然有那么一秒钟我仔细想了想，庄一涵长得好看脑子也聪明。
被误会有一腿我好像不吃亏。
但是眼下这画面可是上司教训下属却被反制才造成的。
实在不适合旖旎的想象，于是赶紧把他推到一边。
刚想用主任的气势重新教训他，刚刚一个被淘汰的面试者就从洗手间走出来。
看到了我。
“主任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想知道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告诉我我可以改。”女孩子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刚在洗手间哭过了。
我记得她，实习经历和学历都很适配我们的岗位，在面试时对答如流。
甚至很用心地做了一个针对校园保安业务的经营分析材料，我给了她最高分来着。
本以为她会是这次招聘的不二选择，谁知道剧情会这么发展呢。
“抱歉，你值得更适合你的公司。”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盯着她的高跟鞋。
不太合脚，已经把她的后脚跟磨出了血泡。
看着高跟鞋走出视线，突然意兴阑珊，也不想再和庄一涵说什么。
独自走回办公室，开始写招聘会的通讯稿以及校园保安业务的蓝图。
熟练地像往常一样夸大事实，美化数字，再极尽溢美之词。
最后逐字检查有无错别字等低级错误。
推送发出去后，视线落到文案中“公平”与“未来”两个词上。
太讽刺了，偏偏做这些讽刺事情的是我自己。
也许因为写稿子写累了，也许因为今天那场面试，我突然很累。
抬头已经天黑，意兴阑珊走出公司，来到天桥边的大排档，久违地开始喝酒。
这家大排档的火腿炒面很好吃，可是为了保持身材穿上S码的制服裙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这种热量爆炸的食物了，只是点了一瓶老白干，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
视线慢慢模糊，就不会总想起那双高跟鞋了。
只是恍恍惚惚的，眼前怎么出现了庄一涵的脸。
路灯下空气都灰蒙蒙的，庄一涵的脸还是那么好看。
“小庄，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特别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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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自己舌头打结，却毫无顾虑脱口而出。
“哦？”庄一涵似乎来了兴趣，坐在了我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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